第96章_贡品男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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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6章

  这,可是这位年轻的大医令,一年多的辛苦。如他所言,迈出第一步,才会有第二部。然而,干戈也是在很多年后,才知道,那会黄文的话,是一语双关。

  黄文不顾自己的手在流血,只用挂在唇角的笑容,鼓励自己迈步向前的人,“殿下,不必操之过急,臣可以等,但臣希望这是个求稳的过程。”淡然的语气,依旧是一语双关。

  不到二十步的距离,干戈一个来回,竟用了两柱香的功夫。黄文尽管痛的厉害,却没有催促,迎着蹒跚而回的人。黄文知道,他已经快坚持不住,“把手搭臣的肩膀上,别在最后,失了颜面。”

  干戈苦笑,“你倒是在乎我的颜面,嘿!”

  过去在军中,干戈体恤士卒,经常也和随军大夫一起,帮着给受伤的士兵包扎上药,处理伤口,倒也轻车熟路。

  “殿下很老练。”黄文由衷而赞。

  “没有战事,但军中操练,依旧刀剑无眼。干戈不是什么天潢贵胄,何必把自己搞定高高在上,视人如草芥呢?那些镇守国门的人,别了家中父母,为国家效力,难道身为统军之人,不该去爱惜么?”手下不停,干戈为黄文处理伤口,口中,说着他的统军原则。

  黄文心中一暖,“殿下所言极是。”

  处理好黄文的手,干戈把东西收拾了放回漆匣,静观黄文良久,干戈开口,“大医令,我在东林时就听说,大医令医术高明,为人谦和,悯疾苦,若是能广善施医德,一定可名垂千古。如今,干戈身体大好,怎可……”

  黄文面色一沉,“臣知道了,殿下如今身体大好,可以不用黄文伺候,免得哪天一不小心,黄文再来个投怀送抱,令殿下尴尬。殿下想赶臣走直说就是,何必如此大费周章,拐弯去讲。”

  “我……”干戈无言以对。

  黄文望着幽幽烛火道:“当初那夜,臣很不能杀了你解恨,但臣是大夫,做不得杀人的事儿。仙路峰下的山谷,救下殿下时,臣也曾有借机杀了你的冲动,可臣无法对一个伤重濒死的人下手。发现皇家标记,臣更不能对你再生歹念。臣曾想,一直恨着,不给殿下道歉的机会,殿下就会一直愧疚下去,这个惩罚应该更令我开心。可臣发现,臣恨不起来,不是因为陛下,是臣根本就无法去恨,伤害虽然刻骨铭心,可牵挂一样折磨人心。臣在想,不如换个方式,与殿下相处……”

  干戈暗叹,原来如此!

  干戈靠着床栏,愣愣出神,片刻,他向黄文伸手,引得对方一怔。

  “殿下?”黄文疑惑。

  干戈点头,“过来。”

  带着些许忸怩,黄文挪了过去,被干戈揽在怀中,“我自幼没有伙伴,后与我大哥相遇,不过两年又分开。这些年,孤独得紧,你若不介意,做我的小兄弟如何?”

  黄文一下僵住身子,他轻笑,“多谢殿下的好意,可臣,没有福气做殿下的兄弟。殿下如今已经知道了黄文的心思,无论如何抉择,臣都接受就是,唯独,臣不会做殿下的兄弟。”

  “你的固执,和他一样。”

  “臣不是他。”

  “……”你纵不是他,却依然令我难以取舍。

  慢慢长夜,干戈依旧试图让黄文解开心结,然而,有心结的,只是黄文一个人么?

  大医令啊,我该拿你怎么办?你告诉我,我对大哥的感情,不是爱慕,难道,我肯为他出生入死,也不算么?

  轻敲着自己的头,干戈很头痛,他本为黄文不再恨他而高兴,然而,黄文突然而来的表白,又令他措手不及。他不明白,有因爱生恨的,难道还会有因很生爱的?

  看不透,看不透哇!

  怀中的人已经睡熟,干戈不敢动,生怕一动就惊醒了他。这个人夜以继日地照顾自己,他有多累,没人比他更清楚。把蚕丝薄被往上拉了拉,盖住黄文瘦弱的身躯。

  黄文的手,在外人来看,莫名其妙地就伤了,很快,女王便得到消息,单独召见了他。

  面对女王的质问,黄文低声道:“不小心割伤而已,养养就好。惊动陛下,臣有罪。”

  尽管从没有问过干戈他对黄文的想法,然女王精明如斯,又怎会猜不到黄文这伤定是与他有关呢?见他有意隐瞒,心中暗道,你当是新来的御膳房伙计切到手么,弄成这样子,这小傻子难道就不知道疼?

  “你们……”女王迟疑了下,又道:“你们间的事儿,朕不想多过问,你们自己处理好就是。只是,下次,别弄的这么血淋淋,看着就吓人。”

  黄文一笑,“陛下恕罪,这个臣没有办法,毕竟,臣和殿下,都是固执的人。”

  女王哼了一声,“头疼的,就是你们的固执。”

  是啊,头疼的,就是人的固执,而这世间固执的人,何止千千万。哪里都有固执的人,上至君王,下至流民百姓。西戎国有,北苍国也有。

  北苍国的君主,可算固执中的极品。该国君固执的把人生中一场普通的邂逅,当做是埋下祸源,把心中渴望的温暖,定为泄愤的目标。当后面发生的事情,脱离了原来的轨道,没有向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,天子才明白,他固执地把自己懵懂的情意,当做是恨。一个恨字好生了得,成就了一个君王,却毁了一个国家,毁了一个人。

  富庶的东林国的覆灭,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喜悦,何谓文成武德、一统天下,拥有了土地和财富,可他拥有不了那个人的心。夫子将军不见了,疆场上儒雅的运筹战事的人,在被送入北苍皇宫后,眼中犀利的目光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是无法改变命运的无奈与绝望。

  贺兰骢的心软吗,不软,这是北苍国皇帝给他下的定论。这人的心,冷硬如磐石,当然,皇帝也明白,这是针对他一人而已。尽管,他最后放弃了对他最有利的惩罚,可还是做了令皇帝肝肠寸断的事情。这人的心,就不曾被暖热,被软化。

  现如今,无奈与绝望又不见了,留下的,是孩童澄净的天真,偶尔还露出些耍诈的狡黠。

  皇帝现在就守着这个重生了般的人,看着他把宫院搅得乌烟瘴气,纵容着他的胡闹与放肆,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更加难过。皇帝想,应该是难过才对吧?更是彻骨的痛、噬髓的痛!

  年末将至,深夜,北苍京城下起了鹅毛大雪。

  皇帝没有就寝,正拿着本《诗经》,耐心地给他那未出世的皇儿念诗文。贺兰骢斜倚着床栏,不停点头打瞌睡,偏他的相公不让他睡,最后为给他提神,皇帝塞给他一个九连环玩。

  皇帝在等这场雪,懂天相的钦天监已经禀告过他,三日内,必有大雪。皇帝怀念那次与贺兰骢煮酒赏雪的情景,那个睿智犀利的人,如今同孩子般,与自己朝夕相处,尽管不排斥,可皇帝明白,在他清醒后,谎言立即不攻自破。而今,自己仅仅是他可以寻求安全、可以陪着他玩的那个人,仅此而已。他的心中,没有北苍皇后尊贵的形象,没有身怀有孕的意识,他,只是接受了自己是他的夫君那个谎言。

  叫来安荣,皇帝吩咐,琼台那边做好准备。皇帝自己,亲自带着小贵,翻箱倒柜,去找番族进贡的御寒衣服。很快,小贵拿出一件蓝狐裘,请皇帝过目。皇帝眼睛一亮,这个正好。

  皇后有孕在身,司制坊的冬衣做的很精细,里衬按照皇帝的要求,没有填充棉絮,而是选用北方番族进贡的一种小兽的皮毛,据说衣服穿在身上舒适,但不会臃肿,且御寒效果非常好。正是如此,在寒冷的冬日,皇后依然可以不惧严寒,出现在皇宫各处戏耍宫人无数。

  82、要色不要命

  锦袍缎袄,腰挂平安玉坠。腕间那只成色极佳的平安镯一直戴在手腕没有取下过,天子也曾苦笑,平安镯,却是无法给你带来真正平安。许是担心眼前的幸福稍纵即逝,皇帝无论在他的配饰上,还是衣服的纹路上,脚上鞋子的鞋面上,全部采用平安纹饰。哪怕抓住瞬息的幸福,也是好的,只要你平安。

  琼台上的布置一如那年,只是懂得欣赏的人,如今不再去欣赏,不懂得欣赏的,目光却时刻追着满面兴奋的人。这人脾气上,有所收敛,然而却是越来越好动。天子即使是睡梦中,也是时刻担心身畔的人玩个突然袭击。这人如今傻傻呼呼,没轻没重,丝毫不知道他的肚子的重要性,已不知制造出多少“险情”。虽说每次都是有惊无险,然却令北苍皇帝日夜提心吊胆,三魂七魄丢了一大半,而人也明显瘦了一圈。

  手尽量伸出凭栏外,贺兰骢努力去接洁白的雪花,若非皇帝相公拦的快,又严厉警告,他现在早就翻过凭栏,惬意地与雪花共舞。

  “皇后,请小心。”小贵在一旁伺候着,生怕他有什么闪失。

  皇帝无言笑看自己与对面斟满美酒的金盏,美酒味道在美,入喉也是酸涩难饮。美酒与苦酒本无分别,全在饮酒的人心情罢了。心情好,一碗清水也可感觉醇香馥郁,若是心情不好,再美,也不过苦酒一盏。

  “陛下,皇后心情不错。”安荣小心提醒着皇帝。

  “是么?”无声笑笑。

  ……

  再次敲响新年的钟声,皇帝由衷感激上苍。记得去年钟声响起,他得到了贺兰骢苏醒的喜讯,今年钟声响起,而他们第二个宝贝,如今在他的肚子里,稳稳地安家落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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